一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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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
阿撒兹勒一副要死了的样子趴在吧台边，手里拿着空酒杯，喝多了。萨麦尔在一旁恨铁不成钢。
他把阿撒兹勒灌醉了，然后呢？
他当然不是亲自出马，但要在酒吧灌醉阿撒兹勒，有数不清的外援，简直不要太容易。
都说酒后吐真言。他老早就发誓，第二天要把阿撒兹勒亲口说的话糊他脸上。
但敢于发誓的人显然不止他。“我发誓，我真的不是有意和陛下上床的。我哪知道他喜欢我啊！”
他这话一出，萨麦尔就火了，不止是因为他混蛋，还因为他居然在大庭广众间说出这种话。
为了防止他再口出狂言，萨麦尔果断地上去捂嘴。酒鬼力量大，萨麦尔还真费了点力气才将他带到包下的私人房间。期间不禁感叹，还是沙利叶高瞻远瞩，早早订好了房间。
只不过，酒吧的房间很明显不是为了给好友谈心准备的。装修得怪怪地，让萨麦尔心情很差，所以对阿撒兹勒很不客气，纠缠着差点把他摔地板上。
“你不喜欢陛下，就要和他说清楚。”
“我说清楚了！”阿撒兹勒张着他的大嘴巴说话了。
“你确定？”
“是的，我说得明明白白的！”
阿撒兹勒信誓旦旦，但鉴于不能相信一个醉鬼，所以萨麦尔还是不信。阿撒兹勒没辙了，他脑子也不清楚，转头就忘了他刚和萨麦尔解释过一遍，又喊：
“我说清楚了！我不是有意和陛下上床的，我要知道陛下喜欢我我怎么会随便和他上床。”
萨麦尔闻言，又添一把火。“你什么意思，感情陛下要是不喜欢你，你就会随便和他上床了？”
阿撒兹勒本来瘫那儿醒酒呢，也跳起来，喊：“你断章取义！我不是那个意思！”接着他噤口了，酒也醒了点。言辞在他所作所为下永远是苍白的。要命。
他的确，在不知道路西法喜欢他之前，和他上床了。正常操作。
铁板钉钉，怎么辩？长时间不见的焦虑又冒头了。
对于老友这副惨兮兮的模样，萨麦尔也是不忍，放缓语气说：“陛下给你送花了。”
阿撒兹勒石化了。萨麦尔生出幸灾乐祸之感，也不管他幸灾乐祸的对象是不是包括他陛下，坐到阿撒兹勒身边，看着客房里为宾客准备的食物，拆包装，津津有味地开始吃。

见到那束花，阿撒兹勒在感情世界里有生之年地感受到了窘迫。
花是沙利叶送过来的，那之前是他从阿撒兹勒住处截获的，那之后萨麦尔就来堵人了。
阿撒兹勒酒量真的不错，不是吹的，能喝，喝了也不发酒疯。他捧着花束，手指一瓣一瓣理着金色忍冬的花瓣，酒完全醒了，人也迷茫了。
沙利叶跟着萨麦尔吃东西；阿撒兹勒怀疑魔界简直没给他们喂饱过饭似的。虽然他们困难过一段时间，但不至于的吧？
沙利叶疑惑。“为什么陛下送你花不送玫瑰。”
“别火上浇油。”
“你说你和陛下说清楚了，你到底怎么说的，该不会是有什么歧义？”
“别火上浇油。”
“我们猜猜，陛下什么时候喜欢上阿撒的。”
“沙利叶……别火上浇油。”
萨麦尔说了：“想什么呢，没那么复杂。陛下才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。”
室内的三人同时一顿。豁然开朗。
萨麦尔又说了：“而且。送花而已，又不费什么劲。陛下看上起挺平常的。阿撒不是也经常送花。”
室内的三人又一顿。也是。阿撒兹勒经常给他那些个床伴送花来着，也经常就此夸耀自己的绅士风度来着。特别不要脸。
阿撒兹勒捧着花脸木了，无数次压抑了想打死他们灭口的冲动。更何况，路西法那般的人，先不说他对阿撒兹勒的感情是一时兴起还是日久生情，难不成真会一副深陷爱河的模样不成？
“你们可别火上浇油了！”他倏地站起，想把手里的花扔地上，又想着这是路西法送的，动作一缓，递给沙利叶了，然后迈起大步，在屋内兜圈子。
萨麦尔在吃东西，沙利叶在看花。有人来打搅，说路西法喝醉了。
阿撒兹勒路不走了，萨麦尔食物放下了，沙利叶也不看花了。
乖乖，他们这里一通联手灌阿撒兹勒没怎么灌成，王宫里谁还会去灌路西法不成。
于是一个想法应运而生：陛下这是自己灌自己呢！余的两人看阿撒兹勒的眼神不对了。
阿撒兹勒在他们的眼神下顶不住压力，连忙急吼吼地跟着传信人回魔宫，带着两个拖油瓶。

其实阿撒兹勒没说谎，他真拒绝得挺干净的。他话语清晰，表意到位，绝对不会有沙利叶说的有歧义的状况出现。
对于其他人的爱意，阿撒兹勒就算不会明着拒绝，也会习惯性地渣，啊不，习惯性地考虑对方感受，说一些我也爱你，但我们的爱不一样，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的种种说辞。对方听懂了也就结了。谁还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。
面对路西法，阿撒兹勒不敢情圣，拒绝得立马干脆：“陛下，臣冒犯。但是臣对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，请见谅。”
瞧瞧，又官方又疏离。路西法不可能听不懂。但路西法真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。攻上天堂的愿望都有了，追求个把人算什么，万一呢。
于是就到了现在这番状况。
阿撒兹勒风风火火地冲进魔王寝殿，比两名灵敏点满的战士还快。
路西法的确醉了，但不是和他们想的那般自己喝的，而是聚会上被别人灌的。
他不同意别人能灌他吗？所以也可以算是他自己喝的。
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。路西法趁他们几个不在，召请了几位大恶魔贵族，私下争取他们就与天界的停战的支持，免得当这个议题被提到明面上的时候反对者太突出。
魔界和天界有一段时间没打仗了，但只能算默契的停战，这会儿是天界抛出橄榄枝，路西法想把它运作到官方印章上。这段时间经手过各类大事的阿撒兹勒秒懂。
大恶魔嘛，性子直，胆子也特大，提议说陛下你要陪我们喝，喝过我们这事就当作完成了。
路西法被提出过类似要求，他多半不会喝，或者就象征性喝一点。大恶魔们也就说一嘴，路西法不喝他们可以互相喝，不会有意见。但今天路西法不一样，就是要喝，倒是惊了提议的贵族们。
惊讶过后，大家纷纷燃起了与魔王斗酒的斗志。阿撒兹勒把这件事怪在了当时也在场——但居然没有醉——的魔界宰相默菲头上，一进门就上头，抓着人的衣领子开始问罪。
“这类场合，你也不看着，居然敢让陛下醉成这样？”
踱步到室内的沙利叶和萨麦尔对视，纷纷看出对方眼底的调侃。
啧，有戏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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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两位大天使的秀恩爱越来越过分了。
始作俑者——不是米迦勒，当然米迦勒对秀恩爱不反对也就是了，而梅丹佐出马，一个顶三都嫌少。
纵观三界，秀恩爱能秀到他们这个高度的，也算少有。天使寿命长，也不爱瞎谈恋爱玩，自然不急着秀恩爱。恶魔倒是喜欢爱恋着玩玩，但他们对恋爱的定义好像和其他种族有些微妙地不同，根本秀不到天使们。
归根结底，还是天界的业余生活太没有激情了。天使虽然也不追求激情吧，但偶尔能够集中八卦一阵也够引起轰动的。
所以可能不是梅丹佐顺带着米迦勒秀恩爱秀得过分，而是神族对此的阈值太低，与之相比，恶魔们就没这么大热情，最初的感叹过后立马各回各家各打各炮去了。
更何况他们高层的八卦之心现在正放在内部呢……
总之，梅丹佐虽然秀恩爱，但很大一部分都不是他刻意去秀的，而是在他和米迦勒的日常相处中，自然地流露。他们感情好，也是大多数人喜闻乐见的。
呃，暗恋他们的人除外。
在恋爱关系中刻意营造浪漫情景，米迦勒拍马也赶不上梅丹佐，后者也乐意在这方面大包大揽，享受米迦勒被感动然后对他感情缓缓加深的过程，也享受大天使长那张严肃的冰山脸动容时的每一个细枝末节；他微笑时眼角的弧度，以及他湛蓝的眼里散发出的温暖。
所以说加百列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，梅丹佐这番操作太过稀松平常，她见证过无数次了。米迦勒是个认真又正经的家伙，真认真、真正经那种，这是他的优点之一，也亏得他这份正经劲，天界才在他的领导下维持着黄金国度的盛名，照顾着红海同时和魔界斗智斗勇，而不是被其他几名大天使带歪。
但这份对待事物的严肃在恋爱中就不一定是优点了，尤其当他的恋人还是梅丹佐的时候。
收到米迦勒想左之后对她不得已失恋表达的关怀后，加百列就更焦虑了：米迦勒真是天界楷模，不能让梅丹佐把他祸害了。
也不是她不关心梅丹佐，说实话天国宰相在感情方面心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一个程度——他不会受伤的，加百列让自己相信，米迦勒不会伤他的心，伤人心的那个一定是梅丹佐。当然，她也不是全然不关心自己的发小，她担心等无可避免的那一天到来之时，梅丹佐如果以一种特别不体面的形式变心了，米迦勒不得把他的皮扒了。加百列必须把他救下来。
面对好友近乎天方夜谭的担忧，梅丹佐非常不屑，对她说：“你想多了，米迦勒是慈悲的天使，他不会将我怎么样的。”
你难道都不辩解一下“以不体面的形式变心”这一点吗？加百列绝望了。
经过一段时间，充分有了“以后他们要是吵架闹分手，一定是梅丹佐伤米迦勒的心，我要防止米迦勒伤心，还要防止梅丹佐被灭”的心理建设的加百列在一个祥和安静的夜晚，开门见到一个醉得乱说胡话的梅丹佐时，嘴非常不美观地成了O型。

加百列又想左了，梅丹佐这副模样才不是因为米迦勒把他甩了。深究起来，还是梅丹佐自己的锅。
梅丹佐最开始追求米迦勒是为了什么，当然是因为那个愚蠢的赌局。所以加百列也有一点锅；她本来可以不背锅的，智慧天使唯一失算的是米迦勒的审美里居然真有梅丹佐的一席之地，让人防不甚防。
米迦勒知道赌局的事，不是加百列的错——虽然梅丹佐之前坚信如果事情走漏风声一定是加百列的错——火天使自己说漏嘴这种事，加百列很无语。一旦恋爱智商直降，至理名言，就算你是英明睿智的天国宰相也一样。
事发地点在宴会上——总是在宴会上。梅丹佐喝得差不多了，心理估计还想着这点酒精会在床上助兴呢，就没想到酒精是个双刃剑。米迦勒走了，当时他们也没吵架，天使长只是表达一下自己要早点走，需要自己呆一会儿的意愿。他走之后梅丹佐没了宴会的心思，把人赶走后，自己在宴会的残骸下灌了一堆本准备给宾客的酒，晃悠悠地居然还能从第四天飞到第一天来敲加百列的门。
加百列正做完正事，趁着夜晚透过窗望红海呢，就被梅丹佐打扰了。
她将心思从远方撕扯下来，拖着梅丹佐到沙发上，一边用水魔法帮他醒酒，一边喃喃自语：“你这个笨蛋，怎么就真动心了呢。”
努力一会儿，梅丹佐不是一副随时要吐的样子，但酒也没醒，开始说胡话，叫着米迦勒的名字。加百列在他身边，仔细观察着那张深陷爱河的脸庞。在大天使长和天国宰相的感情里，明面上看来米迦勒是没有经验的那一个，而梅丹佐身经百战。事实反而正相反。米迦勒虽然没有和人亲密相处的经验，但他的原则让他对任何事都保有一份赤子之心，谦逊而真诚地对待他不熟悉的领域，包括感情；而梅丹佐，他在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段过于认真地感情里彷徨失措了。
他真的是不经意说出那个赌局的吗，或许是的。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么做，因为他习惯切割他的感情，因为他内心恐惧他空虚地基上建立起来的真情实感会崩塌，而他攀登得越高，摔得越惨，于是他在他真正陷进去之前畏缩了。把事情搞砸，一了百了，他还可以做以前那个梅丹佐。
“这个白痴，一点出息没有，难怪你被米迦勒压。”
加百列嘲笑对他这等智商下线的举动。这件事本质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加百列甚至确信米迦勒没有和梅丹佐分手的意思，梅丹佐脑子太绕，又醉了，看不出米迦勒举动的单纯之处——欠考虑，但是单纯。等梅丹佐醒后想明白了估计也要嘲笑自己，但也不一定，因为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，梅丹佐还是第一次对一名天使动心。加百列不抱希望，到时候她还是要在旁边帮衬着，免得梅丹佐把自己作死了。
对于梅丹佐的动情，加百列也是踌躇的，那是她自己的思维作祟。米迦勒和梅丹佐两个人中间，除了梅丹佐自己的作之外目前没有什么阻碍，他们想恩爱就恩爱，想甜蜜就甜蜜。没有人议论，没有人反对，连海与月都会给予他们祝福，比她和沙利叶好过多了。
水天使抛开难得的哀伤，给梅丹佐找被子去。给他盖上的时候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，对他说：“我知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没送出去，我不和你计较。但是你要是把你和米迦勒的感情搞砸了，我和你没完。”
她在旁边的长椅上闭目养神，并没有真正睡着，直到晨光破晓，门铃再次响了。宿醉后的梅丹佐不耐烦地裹了被子，加百列起身开门，对着门外地米迦勒露出一个新生般的微笑。